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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塞莱斯提亚习惯性地想回去加班,随即记起今天的工作早在去找艾希礼前就告一段落。她停在十一层大堂的落地窗前往外看,那些刺向天空的尖顶法塔代表了从古至今一脉相承的法师式美学——深沉、肃穆、庄严。若背景是青天白日自然令人神往,唯独一天当中这个时候,无数庞大的阴影投向地面,红与黑形成强烈对比,自带压迫感,如同沉默巨人的凝视,又像文明离去后的恢弘废墟。

    她总能被这幅画面提醒——与自己无法掌控的强大力量为伍的法师们,稍有不慎便会被它吞噬。群星的恩惠虽未明码标价,却也不会任由人类予取予求。

    人总要做些牺牲,或者总要有人做些牺牲。

    她看了片刻,决定先补充刚才流失的体力,再去加一轮班,毕竟魔法学术永无止境,只要有命在,不怕没班加。

    茶水间的几人看到她,都有些紧张。

    塞莱斯提亚先跟担心艾希礼状况的陶洛尔打了个招呼,“我去看过艾希礼,他没事,只是……压力大,状态比较不稳。”

    也不全算她说谎。

    她搅着杯子里的方糖,发现几个人自她来后安静许多,便打算把说话的空间还给他们,起身要走。

    “今晚还是加班?”伊莫娜叫住她。

    “嗯,”塞莱斯提亚想起上次在这里听到的对话,“你们不用顾虑我,该休息也要休息。我只是没别的事情可做。”

    无法入睡的时间,不如好好利用起来。而且现在还多了一个留在塔里加班的理由:她得就近看住艾希礼,至少要留在他能找到的地方,否则可能会出事——各种意义上。

    几人交换眼神,最后是阿菲亚开口:“老师,我们这之后打算去喝两杯,放松一下……您要不要一起来?”

    “我?”塞莱斯提亚想了想,“你们带上我不会很难放松么?”

    艾希礼这时从外面走进来,陶洛尔他们还没看惯他男装,但很快认出熟悉的语气。

    “去啊,为什么不去?青鸟雷蒙酒馆这个月五人以上有优惠,羊毛不薅白不薅,我可想死他们家的菠萝烤鱼了。”

    他往茶水台上懒散一靠,是女装时的动作模式,以现在这副样子做来竟有点可爱。

    运算结果?塞莱斯提亚用眼神问他。

    艾希礼不着痕迹地点点头,又对几人道:“那我也一起去?最近压力好大,不会真的有人狠心拒绝吧,不会吧?”

    事情就这么敲定。

    酒过叁巡,塞莱斯提亚始终没找到机会问艾希礼的运算结果。茶水间四人组把他们远远隔开,既不相邻也不对面,似乎很怕他们在这里吵起来。

    她心虚地回忆了一下,的确有过那样的时期。毕业后追随艾希礼进入奥夏托斯的她却发现对方根本就在自我放弃,她当场祛魅,从此看他再无曾经的光环。

    成为首席后更是如此,她铆足一股劲想压过他,觉得唯有这样才能了却年少心结。然而吵过越多势均力敌的架,她就越能体会到自己和艾希礼的差距,于是恶性循环,处处与他作对,虽然最后往往能吵出更好的思路和解法,却没少让周围人提心吊胆。

    现在……现在她都快不记得吵架是什么感觉了。明明他们看问题的方式大不相同,争论无法避免,艾希礼也从未在私下场合以外毫无原则地顺着她……但她一想到他言行背后的动机,多年下来的不甘和怨愤就如同被卸了力气,即便仍然不知道艾希礼为什么会自我放弃,变成当年她看到的样子,也很难再像以前一样朝他发火。

    实在生气的时候,比起言语上针锋相对,她如今更想……

    “还好吗?”伊莫娜注意到她的脸色,“你脸有点红,用不用去醒一下酒?”

    塞莱斯提亚摇头又点头,婉拒了伊莫娜的陪同,独自离座。

    她酒量其实还好,只要不毫无防备地灌下格林茨比那种程度的烈酒,都能保留一线理智。但她喝酒之后言行会有点不稳重,如果可以避免,她并不想在法塔同僚面前暴露那副模样。

    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,因为连日降温,酒馆室外那几张长桌空无一人。她靠在桌边,看看招牌前的青鸟灯饰,又看看远处那片星环法塔,吸进好些冷空气,觉得确实有助清醒。

    有人走到她旁边,和她并肩站着,体温从空气中渗过来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这么暖和,也是天生的?”她把冰凉的手塞进他手里,“天生的好天赋,天生的体温高……好不公平啊。”

    艾希礼捧起她的手轻轻哈气,“天赋不确定,体温不是。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