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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  他虽然恭敬,但是为汤野做事,到底还是强势。盛果儿察觉到空气里隐约的对峙,拿着碘酒瓶和棉签无所适从。柯屿慢条斯理地重新套上t恤,“行。”
      阿州提醒他:“是不是该换一件衣服?”
      他还穿着这件戏服,浸满了汗臭、血腥和尘土,破得发白。
      柯屿揉了揉同样受了伤的手腕:“别得寸进尺。”
      一路上百米,两人都没有开口。阿州只是领着路,从脚步声中判断出柯屿的敷衍和散漫。
      到巷子深处,宾利横停,汤野靠着引擎盖抽烟,见阿州身后跟着柯屿,笑着掸了掸烟灰:“来了?”
      白色烟雾弥漫开,遮掩了他本就深沉的、令人难以猜透好恶的面容。
      阿州打开后门:“柯先生请。”
      柯屿脚步没动,汤野并不着急,阿州也很有耐心,沉默的对峙转瞬即逝,柯屿躬身上车,汤野随后。车锁落下,他是被汤野禁锢在了车里。
      对方身材高大,穿着西装的气势与刚才面对唐琢的热络不同,是彻底的侵略。
      “我听安言说,你已经把房子挂出去了?”
      柯屿不回答,汤野吁一口烟,眉眼垂下,带着笑:“怎么,两千八百万,低了市价一千万。你就这么急,一定要马上跟我解约?”
      “宁市房子涨势这么好,抄底收购的买卖,明眼人都不会放过的,”他注视着柯屿,“你说对不对,小岛。”
      柯屿心里一动,压着眉间的淡漠:“你什么意思?”
      “怎么,中介还没有给你打电话?我要这个房子。”
      他说的是房子,但语调是花花公子般的温柔,超过了暧昧的界限近乎狎昵。不知道的,以为他要跟这栋房子发生什么缠绵的关系。
      “我不卖。”柯屿终于看了他一眼,“这个房子,我不会卖给你。”
      汤野意味不明地笑一声,表示遗憾,“你跟我解约了,你去哪里?安言的话都是我的意思,你这么喜欢演戏,想要演好戏,离开辰野还怎么上戏?”
      “无所谓。”
      当群演,演配角,从头开始,去话剧社,去当最微薄的话剧演员慢慢历练。他有很多条路,很多条微不足道——但好的路。
      汤野一根烟燃到了尽头,盯着他的眸色晦暗下来。他抬手将烟捻灭——在宾利奢华的驾驶座真皮椅背上。空间里散发出淡淡的皮革焦味,皮质紧缩,烫出一个灰烬般的圆洞。
      “嗯,我想你也是无所谓的,去蹲剧组,去小话剧社,你是不是觉得可以这样?”汤野讲话的语调始终温柔,“可是小岛——你的资质,你的病,你无药可救的先天缺陷,除了我让栗山捧着你吹着你托着你,你以为——谁还愿意找你拍戏?”
      第5章
      柯屿不说话,汤野便很有耐心地垂眸凝视他。目光从眉间流连而下,停在他的嘴唇上。这张嘴对任何人都能散漫风趣地撩拨,唯独对上他——能张一张唇多说两个字,都算是给他这个老板面子了。
      “小岛,真的一定要解约?”汤野伸出手,把他耳侧吹落的黑发轻轻拨至耳后,“你还记得吗,就连‘小岛’这个小名,都是我取的。”
      黑暗的熏着冷气的独立艺术院线放映厅,连演职人员表都已播到末尾的小众文艺片,三三两两离场门可罗雀的观众,以及一张被屏幕荧光照亮的仰起的侧脸。他久久地坐着,好像忘了离场。光甚至给了他皎洁的味道。
      他坐了多久,汤野就在暗处看了多久。
      直到保洁人员开始催促,汤野才看到他起身。他倚着门,低头点起一支烟,等人走到面前时才伸手拦住去路,慵懒的姿态:“有兴趣当明星吗?”
      那时候的柯屿只有二十二岁,而他也不过只是三十二岁。他捧了柯屿七年,让“小岛”这两个字成为演艺圈家喻户晓的名字,嘴唇一张,就有股亲昵的味道。
      也许是这句话勾起了对方同样的回忆,汤野看到他冷淡的眉眼中有了些微迟疑,但只是转瞬即逝。他拢在他耳畔的手被不客气地握住,柯屿抬眸,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:“不要碰我。”
      僵硬只是一秒之间便被完美掩藏,汤野无所谓地笑了笑:“我想碰你……”他暧昧地俯近柯屿的耳侧,气息低沉:“你留不到今天。”
      指尖用力地掐进掌心,柯屿没有说话,只是低敛的眼眸中,光陷入了彻底的冷寂。
      “听说你晚上有激情戏?出道六年,这是你的第一次。”汤野换了一种口吻,用轻松戏谑的口吻道,又掐住他的下巴,胁迫而不容拒绝地抬起:“我教你的,都记住了吗?”
      笼罩在黑暗和城市灯影中的办公室,凌乱的沙发和长毯,低沉急促的喘息,偶尔夹杂的一两声“不要”和“滚开”,……始终绵软着的推拒,和消沉的意识。
      随着记忆的闪回,柯屿的瞳孔瞬间如针刺般紧缩,汤野笑了一声,掐着他的下巴吻住了他。
      沉稳如宾利这样的车,也发出了剧烈的摇晃和碰撞,阿州守在车外,无动于衷的面容隐没在白色的烟雾中。
      ·
      一瓶漱口水见底,盛果儿倒抽一口冷气。这是有刺激性的东西,连续半个小时的漱口,口腔内壁怎么可能受得了?她小心翼翼地跟着柯屿,看他面无表情地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,又开始用清水漱口。水龙头开到最大,他没有用杯子,直接张嘴接。水流冲刷,五分钟后,他的衣服前襟都湿透了。
      柯屿此前从没有接过激情戏,但吻戏是接过的。他是演员,没有偶像那些条条框框的包袱,因而基本是真上,很少用借位蒙混过关。盛果儿想不通。如果只是为了给合作女演员留下好印象,根本就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。
      嘴里火烧般的干涩和灼痛,柯屿用舌尖顶了顶腮,眸色又暗又沉。
      到晚饭时间,剧组送盒饭进来。他的餐标和其他人不一样,但仿佛不饿,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。化妆师和造型师正跟他们一起,见状便都笑着要去分他那份豪华大餐,盛果儿更不见外,筷子夹走牛肉送入嘴中——好辣!又辣又好吃。吃了两口,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——是灌过了漱口水的舌尖受不了。
      外卖粥送到时,化妆师很意外地问:“果儿,你没吃饱?”很地道的艇仔粥,配着虾饺皇,盛果儿晾到温热才给他送过去。
      紧闭的休息室门打开,盛果儿闪身入内,见柯屿坐在沙发椅上,耳朵里塞着降噪耳机,垂首敛目的样子看着全神贯注。走动的动静并不足以惊动他,盛果儿提着外卖走近,“哥,我——”
      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映出两具交缠翻滚的人影。
      一句话猛地堵在嘴里,盛果儿气都不敢喘,脸涨得通红。等柯屿摘下一边耳机与她对视时,更是连话都不会讲了:“我我我我我我粥粥粥——虾饺——哥你你你你饿吗?”
      柯屿神色泰然,完全没有被撞破的尴尬,很自然地按住锁屏键。黑屏的手机被扔上桌子,他把耳机放回充电盒:“谢谢。”
      盛果儿打开外卖盒的手都有点哆嗦,视线死死地锁在餐盒上,接着便听到柯屿笑了一声:“吓到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