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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贺译民得把大牙送出城去,毕竟现在城里抓盲流抓的厉害,农村人进城,手里要没大队的介绍信,肯定得给抓。
    眼不丁儿的,陈月牙已经找不见自家四个孩子了。
    “你们刚才看着没,来了俩农村的土憋,土的要死,我听说那是贺帅的兄弟?”张福运嘴里嚼着颗软糖,叭唧着嘴儿说。
    张福生跟张大民的儿子张小兵说:“穷抖搜的贺译民家的二斌和三炮,他家穷,城里养不起孩子,所以放在农村,现在成了俩土憋。”
    “那俩土憋没见过啥世面,估计是饿,为了拨萝卜,脸都给蜜蜂蛰肿了,哈哈。”张福生继续说。
    陈月牙找了一大圈子,在胡同口上,才看着自己家的四个小崽崽,就在国营商店的玻璃窗外,四个孩子蹲了一排,正在瞅着商店里的东西流口水。
    “城里的娃真新鲜,身上没补丁。”贺炮蹲在地上,望着眼前跑来跑去的孩子说。
    贺斌点头附合:“咱的大帅哥也帅,衣服上也没补丁。”裤子上有补丁,那个不算,衣服上没补丁就足够光鲜啦。
    贺帅正在带着俩头肿的像猪头一样的弟弟看新鲜:“瞧见没,那个穿着皮鞋的,进了商店,绝对是买中华烟去了,他还能给他家娃买得起软糖,咱们闻一闻,仔细闻是能闻到味儿的。”
    他们兄弟都在换牙的阶段,吃大白兔,一不小心就得粘在牙上头,那滋味儿,简直痛并快乐着。
    软糖就不一样啦,软软的,筋筋儿的,属于百货商店最近才有的一种糖,还不是天天有,谁的爸爸带孩子能买一把软糖,那就是富有的象征。
    “哥你吃过没,软糖啥味儿?”贺炮嘟囔着嘴巴说。
    贺帅遗憾摇头:“没吃过,等我哪天垃圾堆里翻出票来秤一斤,先给兄弟尝。”
    吡溜一声,贺斌肿臃在一起的嘴角,一股口水强势的挤了出来。
    超生在旁,一手拿着两颗老山参,嘴巴正在吸吮自己的手掌心,贺炮回头一看:“嗷,妹儿馋的吃自己的小爪爪啦。”
    超生蘸了点自己的口水涂到贺炮的眼睛上,贺炮顿时觉得又清凉又舒服,而且,那种火辣辣的疼也慢慢的消失了。
    “来点来点再来点,妹儿的口水真舒服!”贺炮说。
    贺斌一看,因为妹妹涂了口水,哥哥的眼睛奇迹般的消肿了,也把脑袋凑了过来:“妹儿,也给我涂一点。”
    最近因为拨的须须太多,小须须在超生的体内还是小芽芽,没有长大,但是她可以把它们全吮出来,蘸上口水,就是最好的消肿良药,所以把口水涂给俩哥哥,就能帮他们消肿。
    等陈月牙找遍巷子,找到巷口的时候,小斌和小炮那猪头似的脸,居然消了一大半的肿,超生伸着两只小手儿,正在不停的往他们脸上涂口水。
    “妈,妹妹的口水可以消肿哟。”贺炮是个大嗓门儿,站了起来,连忙跟妈妈炫耀着小超生的神奇:“她涂了口水,我的眼睛就不疼啦!”
    陈月牙早知道闺女有点神奇之处,但事儿可不能让孩子们知道,因为怕街坊邻居们知道了要对超生不利,所以她说:“口水涂伤口是能消炎,咱赶紧回家吧,这不算啥新鲜!”
    “我就觉得我妹新鲜,跟别的孩子不一样,才不是口水的原因。”贺大炮名不虚传,声音亮的跟大喇叭似的。
    这不,一下就把正在扫院子的马大姐给惊动了。
    “口水就是能消肿,你个傻孩子懂个屁,看我,今早还没刷牙,我涂点口水你看看?”说着,马大姐往掌心吐了一泡口水,就朝着贺炮涂过来了。
    贺炮给啪唧了一口隔夜的馊口水,哇的吐了一口,转身就跑。
    炎炎的秋老虎烈的什么一样,陈月牙准备给俩小儿子蒸一锅红豆馅儿拌红糖的包子,欢迎他们的到来,正和面呢,超生来扯她的衣服了。
    “丫头,想妈妈啦?”陈月牙反问。
    三男孩儿只在国营商店里见过红豆沙的包子,眼睛都跟狼似的等着呢,但是超生就是扯着妈妈的衣服,要扯她进屋子。
    一大本辞海,超生抱不动,累的气喘嘘嘘的,费劲拨拉的,正在翻着书页。
    陈月牙凑头一看超生翻开的书页:“人参?”
    超生小脑袋点的跟拨郎鼓一样,轻轻的抚着老山参的须子,呜呜,这可是她的同类,老乡,不过它们跟她又不一样,它们身上没有灵力,修不成精,看来只得给爸爸吃掉啦。
    “我生的这是个啥闺女啊这是,你是个小神仙吧你?”陈月牙揉着小闺女的肚皮说。
    超生想咯咯的笑,可惜她发不出声音来。
    俩儿子回城的路上拨了两颗野萝卜,结果却是两颗大人参。
    正好丈夫那方面一直不太得劲儿,她正想着要不要咬牙给丈夫买根人参来呢,孩子就把人参带来了。
    陈月牙觉着,想啥来啥,自己这日子简直要美死了。
    而就在这时,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嚎叫:“张虎,你哥偷了人钱,关我们家啥事情?”
    这是程春花的声音,陈月牙立刻就把耳朵给竖起来了。
    “我大嫂掏不起这个钱,咱们要再不掏钱,我哥就得给判十年!”这是张虎的声音。
    “谁偷的钱让谁掏去,我们家穷着呢,一分钱都没有。”程春花声音格外尖厉的说。
    张虎的声音放小了:“你敢说你弟要倒钢材的时候,我哥没资助你钱,他都跟我说了,钱就是他借给程大宝的,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知道,你放屁!”
    “呸,街坊邻居的,当初你嫂子给我钱的时候,我哪知道他们是偷人程大宝的?”程春花呸的一声说。
    不一会,何向阳也加入战局了:“啥意思,谁偷了人的钱被人抓了,别是咱们家的人吧?”
    陈月牙家三个小崽崽在等发面,饿的前心贴后背的,太阳底下都快晒成蔫瓜了,小的俩不知道,贺帅知道啊,他家丢了一万块钱,那笔钱妈妈一直心心念念的念叨着呢。
    所以,原来是隔壁偷听这边,现在变成这边偷听隔壁了。
    贺帅抱了把椅子,爬吧爬吧,正准备够上墙上那个篮球筐,突然觉得身子一轻,回对一看,居然是妈妈在帮他。
    隔壁的张虎俩口子已经差不多要从文斗转到全武行了。
    “咱大嫂呢,你大哥偷的钱让她自己出,一万块里头她至少拿走了八千,她拿走的钱呢?”程春花呸的一声,说。
    张虎说:“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个药罐子,她娘家妈也是个药罐子,八千块,她们俩娘跑到北京看个病,又是旅游又是买东西的,就全用完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