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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所谓的老家,就是何向阳的老家程家村,村里,有何向阳的婆婆,快八十的老太太一人独居,那老太太比何向阳还刁钻,爱使唤人,更看不起小丫头。
    福妞咬着牙齿,心说自己这一回一定要盯的紧紧的,只要陈月牙敢出门,敢往外拿东西,她就寸步不离的跟着。
    她就不相信自己找不到陈月牙投机倒把的证据。
    这边,二斌和三炮吃饱了饭,在贺帅的监督下,正在尝试着握笔,要写出个aoe来。
    超生在床上坐着,贺译民看着地上那一大堆的香皂和万金油,嘴里也是感叹:“乖乖,那个付敞亮可真是个人材,也是个大盗,他从哪儿走私来的这些东西,居然没给抓住,这要抓住,他绝对得坐牢。”
    “估计是从北京某个单位搞出来的吧,你看看这盒子底下都写着呢,内部专供。”陈月牙说。
    “你得想办法跟孩子们解释一下,家里为什么会凭空出现那么多万金油。还有,我往家里留副拷子吧,万一那个付敞亮下次再来,你什么也不用说,想办法先把他拷了,等我回家再跟他谈,翻公安家的墙,不能给他惯这种毛病。”贺译民说。
    “人又不在街上跑,你抓人干啥?我会想办法给孩子们解释这些东西的来历的。”陈月牙说。
    贺译民望着超生,小丫头正坐在床上,等着妈妈给她补袜子。
    她是家里唯一有袜子穿的孩子,但是那两只袜子也太破了一点,几天不补,孩子的脚撑大了,钻出来,就又是一个破洞。
    小丫头身上只穿着个绿色儿的小裙裙,裙裙倒是很漂亮,但就是那条小内裤,又花,又村,又俗,简直俗到家了。
    这么多的万金油和肥皂,去哪儿卖好呢?
    “要不这样,你去趟程家村旁边的李家庄吧,找一下李福亮,他是我表哥,原来是个货郎,肯定能出手你的东西,乡镇上虽然也抓投机倒把,但没有城里抓的那么严厉,而且,你还可以说自己是回娘家,是不是?”贺译民突然灵机一动。
    陈月牙一听,眼睛也刷的一下亮了:现在你想从农村进趟城,抓的可严着呢,随时都有治安办的人查你的介绍信,但是你要出城去农村,谁管你。”
    斌和炮本身就是从农村来的,一听说要去农村,那等于又是回自个儿的家,正好在城里鼻涕不能乱醒,说话不能大声儿,跑的时候怕磕怕碰,正觉得烦着呢,能回村子里,那不又可以上山拨野萝卜,下河摸虾子儿,啥好玩的事儿都能干?
    想家想疯了,斌和炮只想立刻回家。
    所以,第二天一大早的,这才五点钟,斌和炮就成了行走的报晓鸡,五点就在院里喊起床。
    贺译民把一尼龙袋子的万金油和香皂分开,正好钢厂送过米和面的编织袋还在,分开装到了两个袋子里。
    “妈,早晨咱还摊鸡蛋吃吗?”贺帅揉着眼睛说。
    陈月牙自己拎起装万金油的袋子,可真够沉的,但转念一想这些万金油要能换成钱,那得多少钱,她猛的一下就有力气了。
    “今天咱不做饭啦,我领你们上外头吃去。”陈月牙说。
    外面能有啥吃的,这种事情,不说斌和炮,就是贺帅都想不到,一家子这就出门了。
    就在巷口,超生闻到一股格外浓郁的艾蒿的香味,啊呸,这味儿闻着可真窜鼻子,臭!
    “跟着我走,不要掉队,都把嘴巴闭严实,谁都不许声张。”陈月牙悄声说。
    走着走着,就是张大民家了呀,张大民家有啥好吃的?
    闻起来臭烘烘的东西吗,超生才不想吃呢。
    “马大姐,是我,月牙,给我……七根油条,里面都灌上鸡蛋,记得炸脆一点!”陈月牙低声说。
    张大民家的大门黑洞洞的,里面啥光亮儿都没有,但是,院子里往外冒着窜鼻的香气,过了很久,贺炮突然一张嘴:“大妈……”
    同时,贺译民和贺帅俩一起上前去捂他的嘴巴,这一声,简直就跟平地炸了一个雷似的。
    “孩子,这可不敢乱喊,你这一声出去,我家大民和徐莉的工作全得完蛋!”马大姐开了半扇门,一张报纸里包着一大把的油条说。
    别看炸油条不是个稀罕东西,但在投机倒把的年月,你最多只能在国营副食店里那种冷掉的,嚼不动的油条。
    副食店的售货员还看人下菜碟儿,要看你穿的太差,就得给你一根三天前的,你咬都甭想咬得动。
    所以,灌着鸡蛋的,酥的掉渣的油条,不止帅斌炮一嘴子咬下去,烫的差点忘了自己姓啥,超生虎虎的咬了一口,往外哈着白气,又烫舌头又香啊。
    真是没想到,胡同里卧虎藏龙,就连马大姐都在悄悄儿的搞投机倒把。
    “你先去给咱们联络,我在这儿等着,8点半我得赶回去上班。”贺译民背着东西走了整整十里地儿,眼看程家镇就在眼前,放下东西说。
    肥皂就得一百斤,万金油怎么也得八十斤,两大袋子东西,全是贺译民一个人背着的,这一早上,他走的满头大汗。
    陈月牙拧开水杯,给丈夫灌了一大气的水说:“你先走,我们娘几个肯定能看得住东西,快去吧。”
    贺译民一看表,这都早晨八点了,他得全程跑步才能保证不迟到。
    而且,他现在可是副所长,要去太晚,所里其他人是会有意见的。
    “这些东西你都扛不动,怎么办?”贺译民说。
    他担心一点,妻子拿这些东西没办法,去不到李福亮家。
    “我难道背不起一袋香皂?”陈月牙笑着说。
    贺译民声音一哑,走在前面,背影高高的,沉沉稳稳:“昨晚你不说你没力气了,哼哼了半夜不让我动你?”
    “你不说你自己才刚醒来没多久呢,我是怕要浪费你的体力。你说我没力气,我一农村姑娘,咋可能没点背东西的力气。”陈月牙声音也是放的小小的。
    到现在了,还怕浪费他的体力?
    贺译民突然回头,眉头皱在一起,余光瞄着孩子们:“这话可是你说的,今晚你再敢喊自己没力气,不行了,我打烂你的屁股。”
    几个孩子就在身边围着,陈月牙红着脸,不敢再跟丈夫说笑,把肥皂背到了肩膀上,喊来帅斌炮,让他们三个用担子挑着剩下的万金油,这一家五口不也很轻松?
    贺炮虽然嗓门大,但力气也大,嫌几个人扛着袋子麻烦,一个人就把袋子给扛到肩膀上了。
    农村不比城里,全是弯弯曲曲的小路,而且,在城里,贺斌和贺炮就是俩土憋,但在乡下孩子的眼里,他们又是无比洋气的城里孩子了。